第1191章 烟火

    五分钟前。

    位于青藏高原的灵山废墟。

    想当初，灵山刚从「虚无」中归来时，千佛万族，佛陀、菩萨、金刚，端坐于灵台之上。

    灵山大门打开，迎接每一位心中有所困苦的普通人，人声鼎沸，香客不断。

    人类、超凡者、天庭、佛陀，大家都能和平相处，日子似乎一天好过一天。

    “那段时间……真的很好啊。”如来说。

    “我不记得你是一个怀旧的人，你不是一向自诩活在「现在」吗，还是说，你已经被燃灯影响了。”

    沙哑的声音自房间内黑暗的角落传来。

    弥勒的目光自厚重毯子缝隙间流出，投向站在门边的如来。

    如来说：“我的确活在现在，但不意味着，我会忘记过去——不好的，会成为值得铭记的经验；好的，会成为值得缅怀的记忆。”

    “那背叛李修呢？”

    弥勒冷冷问：“用背叛为燃料，加速神明的降临进程，这件事对你来说，是「铭记」还是「缅怀」？”

    “都不是。”

    “那是什么？”

    如来没有马上回答弥勒的问题，他也不顾地上满是灰尘，一屁股坐在门口。

    “其实，在前往无尽之海前，我一直无法理解你所说的「来自未来的绝望」。

    为了向你证实，我们能够战胜未来，我日复一日的修行，灵山上与我们志同道合的佛陀、菩萨越来越多。

    从虚无中归来，我依旧坚信这点，甚至我很高兴，世界出现了李修这种级别的强者。直到……”

    如来低头看着双手。

    “我去了一趟无尽之海。”

    以宇宙为食的宇宙猎手、不断剥削下层宇宙的联盟、渴望杀死他们的读符人，以及无尽之海的边界……

    弥勒问：“你看到？”

    “我看到了。”如来说：“我看到你所描述的未来，真正无解的绝望。

    所以，我才会选择背叛李修的信任。

    因为，在当下，我只能看到一片黑暗，既然如此，我就必须成为那一束光。”

    两人隔着黑暗静静对视。

    “我没看到你所说的「光」。”

    弥勒自毛毯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我眼中只有黑暗，你会死，如来，我们都会。”

    “你当然看不到。烟花表演往往会挑选没有月亮的夜晚，在第一束烟花升空之前，夜色最为浓重，也最为黑暗。而现在——”

    如来自怀中取出一朵小白花。

    这是他在第一神国亲手种下的花朵。

    “到第一束烟花盛开时了。”

    他将花朵掷向空中，花瓣纷纷飘散，最终轻轻落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真正的「烟火」已经升空了。

    灵魂的链接。

    所有信奉神明的圣徒，因为他们经历过相同的灵魂升维，所以，他们的灵魂可以说是彼此链接。

    想当初的死海，就能够做到彼此之间，就算隔着天南海北，也能瞬间共享信息。

    珠峰战役中，苏小雅正是用了这个办法，反向利用死神流沙来杀死了死海大多数成员。

    昆仑山战役中，李修的最后一拳打碎了如来所有的底蕴、修行，他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可是……

    普通人还是超凡者，对于神明，对于圣徒，没有任何的区别。

    烟火，升空了。

    在常人眼中，它无形无质，根本不可看见，但在圣徒眼中就不同了。

    “嗯？”

    广场演讲的蛇女停下话语，街边沉睡的拾荒者睁开了眼睛，坐在通天塔看《jojo的奇妙冒险》的银行家放下了手中的漫画。

    他们看到了。

    一束飘零在圣徒特有的灵魂频道中的花。

    不仅是他们，三座神国，五亿多的圣徒也看到了。

    就在蛇女疑惑如来又要搞什么鬼时，一位圣徒举起了手，口中轻声念诵：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

    他的灵魂力量涌入花中。

    又一位圣徒举起手，口中念诵：“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又一位圣徒举起手，口中念诵：“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他念诵到一半，被蛇女一把捏住嘴巴。

    “不许念！”

    但她能遏制住嘴巴，无法遏制灵魂上的交流。

    一束束灵魂之光涌入这朵花中。

    蛇女没有想到，不过几个月的时间，竟然已经有这么多人相信佛陀的哲学理念。

    不，不仅是圣徒。

    还有人世间的其他佛教徒，因为相同的哲学理念，他们的思绪同样汇入其中。

    无数磅礴的灵魂与思绪的力量，将这朵花覆盖、包裹，熠熠生辉，如同……

    一颗真正飞向空中的烟火。

    它在灵魂中飞翔，划过一道耀眼的弧线。

    弥勒缓缓睁大眼睛。

    他看到了。

    无边的黑暗被一道细微，却切切实实存在的光划破，他不知道，那道光是否能够照亮黑暗，但……

    它能够出现，就象征无解的绝望，出现了一丝转机。

    “如来，你……”

    如来没有回头，只是温润如玉的嗓音传来：

    “我对你承诺过，终有一天，我会把你带出这间屋子，带出绝望的黑暗。至于现在，别走神，仔细看吧——”

    他指向天空，指向数百万光年外的战场。

    “这世间最为耀眼的烟火。”

    ……

    光点——也就是尚未绽放的烟火——自李修的长剑中穿过。

    他能看到，是因为上面缠绕了太多普通人的思绪。

    他砍不到，是因为它实际只存在于圣徒特有的灵魂频道。

    烟火击穿了林依白的额头，进入到她的意识空间中。

    短暂停顿后……

    爆炸！

    漫天的霞光绽放。

    暗能量、神明的力量、李修正在燃烧的火焰、盘古的混沌巨斧……所有的一切被爆炸的光芒笼罩。

    李修死死抓住林依白的手，他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

    但是没有。

    不，不能说没有，准确说是，这份冲击并不存在于物质世界。

    光芒的确耀眼，可林依白的大脑并没有爆炸。

    真正爆炸、崩塌的是……

    李修听到了令灵魂震颤的轰鸣、崩塌，在爆炸释放的耀眼金光下，他隐约瞧见了一座正在崩塌的山峰。

    窥神峰。

    是林依白的窥神峰，塌了！

    崩塌的山脚下，如来双手合十，对李修微笑行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