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老爷子听着姜书仪急到发颤的声音,又一次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没有反悔。”
“那您赶紧表态啊!”
“恩。”
老爷子点点头,打算表态,这时,薄老七按住了他。
“哥,你想好了?”
“恩。”
“哥,开弓没有回头箭,你要不要再想想?”
“怎么想?”薄老爷子冷冷地反问,“你倒是心疼他,可你看看他的样子,值得你为他心疼吗?”
薄老七急忙看薄景言。
他想劝他低头认错,结果死小子回给他一个冷笑,这个冷笑简直和薄老爷子的冷笑,如出一辙。
他们薄家怎么尽出倔驴?!
薄老七知道自己谁也劝不住,只能对老爷子说一句:“哥,你别后悔。”
“我不会。”
老爷子平静地甩出三个字,但他的这份平静,于其说是在回应薄老七,不如说是在说服他自己。
“诸位,”薄老爷子扬声,“我的确在会议开始前,答应将名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转给姜书仪。
律师正在草拟股权转让书,等转让书送过来,我就会签字。”
“……”
老爷子的话说完后,会议室陷入一阵短暂的静默。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憋不住惊讶,发出一句惊讶的感叹。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呢?
薄景言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略带苦涩的笑。
多少年来,不管他生物学意义上的父亲,和法律名义上的母亲对他多么绝情,他都不是很痛心。
因为他有爷爷。
至少爷爷会护着他。
他一直以为他的护是无私的,直到八年前,他才逐渐开始意识到,原来他对他的好,是有偿的。
他需要他成为他期待中的豪门继承人。
八年来,他一直在问自己,如果他不能,老爷子又会怎么对他?
他不想往下想。
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面对。
他一直试图回避的答案,在这一刻,清楚地浮现了。
今天的会议对老爷子来说,是他给他的最后机会,但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他给他的最后机会?
但这个结果,不论是对老爷子而言,还是对他而言,都是既失望,又痛心。
会议室的静默还在持续,姜书仪已迫不及待地高喊:
“薄景言,你听见了吧?爸的股份归我了。”
“听见了。”
薄景言靠着椅背,晃了晃二郎腿。
他的轻佻激怒了姜书仪,她愤怒地质问:
“既然你听见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你不应该立刻签下股权转让书,然后麻溜地滚出薄氏吗?”
“呵……”
薄景言又笑了。
这一声笑和之前的笑完全不同,之前的笑让人听不出喜怒,但这次的笑却是谁都听得出他在高兴。
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所有人也都不明白,不明白他在高兴什么?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输了吗?
难道他不知道输了的下场是失去一切吗?
还是说,他知道,却因为无力改变,只能无力地大笑?
一定是的。
真可怜。
股东们的想法,也是姜书仪的想法,但她和股东又不一样,她的心里没有怜悯,只有无尽畅快!
她终于可以把他丢出去了!
“薄景言,你劝你乖乖地滚,不然,我就要让人请你滚。”
“姜董事打算让谁请我滚?”
“谁都可以。”
姜书仪转过头,目光扫过股东。
“你们,把他赶出去。”
“……”
股东们互相看了一眼,他们或者低下头,当作没有听见,或者抬起头,假装看天花板上的吊灯。
“你们是不是也想被赶出薄氏?”
“……”
眼看股东们依旧没动静,姜书仪只能恼怒地大吼:
“姜涛,你在干什么?”
“来,来了!”
姜涛慌忙弹起来。
他没有一个人跑过来,而是拉上了姜书仪的一杆心腹们,一起冲到会议桌的最前面。
离薄景言还有两米,姜涛的脑子里忽然闪过薄景言过去大发雄威的样子,他急匆匆地刹停脚步。
他客客气气地弯下腰:“薄总,您请。”
薄景言没理他。
“薄总,您别为难我们。”
薄景言还是不理他。
姜涛斜想了想,斜着眼睛,偷觑姜书仪。
姜书仪的脸已经黑得像是暴雨将至。
“姜涛,你怂什么?”
对哦,他怂什么?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薄氏总裁了。
“薄景言,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滚蛋,我对你不客气。”
“你可以试试。”
试就试!
姜涛撸起袖子就要开干,李星急忙拦住他。
“姜涛,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姜涛的狠话放到一半,薄景言突然抄起桌上那一沓占比百分之八的股权转让书,砸向姜涛脑门。
“哐——”
姜涛被砸傻了。
“姜董事,我说过了,如果你的手里真有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不用你请,我会自己滚出薄氏。
但是,你真得有吗?”
“我有没有,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
“我是很清楚,但姜董似乎不是。”
“什么意思?”
“如果你真得手握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那就意味着我拥有的股份,不可能超过百分之四十二。
对吗?”
“不错。”
“可是,我现在名下的薄氏股份占了整个股份的百分之四十七。”
“不可能!”
“李特助,你还在发什么愣?还不赶紧帮姜董算算?”
“是。”
李星取出一沓文件。
他一边把文件平铺在会议桌上,一边带着宜人的微笑,像是一个楼盘销售员,从容不迫地解释:
“姜董,这些是薄总收购的股份,总计占薄氏总股份的百分之七。
这两份是公司大股东卖出其名下全部股份的转让书,两位股东的份额加在一块,是百分之二十。
百分二十七的股份加上薄总名下本来有的百分之二十,不多不少,正好是百分之四十七的股份。
综上,姜董您即便得到薄老太爷名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不可能拥有百分之五十八的股份。
这场赌局,是您输了。”
“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输?
她怎么可能输给薄景言这个乡下女人生的贱骨头?!
等等——
大股东?
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爸,是你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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