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昶君念头停下,微微叹息。
他们背叛了孔圣,背叛了那个所谓理想天下大同的先生。
彼时魏昶君眼眸逐渐狠辣。
所以,他们逃不过!
保庵录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作为红袍军思想教导,他太明白魏昶君这番话的分量了,同时,他也更熟悉里长如今的姿态。
昔日做出决定,清算东南世家的时候,他的眼眸一如如今!
那些弥散的戾气和杀意几乎让他难以想象。
只是孔家毕竟事关重大,保庵录终究还是咬牙上前一步,拱手。
“里长,孔家圈地欺民,确实该杀,但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天下读书人视孔家为精神象征,若我们贸然动手......”
“所以你的建议是?”
“或者说,你们怎么看?”
魏昶君锐利的目光直刺保庵录,想到最初在莒州见到这位书生的场景。
那时候他显然更勇敢,至少从不瞻前顾后,更为纯粹。
保庵录咽了口唾沫,声音也不自觉低了几分。
“不如让李自成那伙人去干这脏活。事后我们再把李自成除掉,既除了孔家,又不必承担骂名......”
“放屁!”
魏昶君突然暴喝一声,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麾下的文武如此粗俗。
“我魏昶君行事光明磊落,何须玩弄这等下作手段?孔家必须明正典刑,让天下人看清楚这个所谓圣人之后的真面目!”
“孔圣没完成天下大同的理想,他的后人不思进取,也传承不了孔圣。”
“那便由红袍军来继承天下大同的理想!”
“若孔圣之后沦为只知欺压百姓的缙绅,他们和其他缙绅又有什么不同!”
“且前往通传大明史官,让他记,用他的铁笔直书......”
“孔家,亡于红袍军之手!”
魏昶君声音炸开,这一刻,大殿内鸦雀无声。
保庵录脸色煞白,后退两步不再言语。
魏昶君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最后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青石子身上。
这个面容素白出尘的青年道士站在那里,像一块沉默的石头,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坚定的火焰,不闪不避,定定迎上自己的眼睛。
那里有和自己一样的信仰的光。
“青石子。”
魏昶君突然点名。
“你去。”
青石子抬起头,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朴实的笑容。
“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洛水老道看着昔日的徒儿,复杂叹息,没有说话。
陈铁唳皱眉,有些难以置信,但又咬着牙。
保庵录,南道赢都沉默着,不敢抬眼看那个青年道士。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谁去清算孔家,谁就将背负千古骂名,被天下读书人唾弃。
“你不怕遗臭万年?”
魏昶君盯着他问,直白的让人措手不及。
青石子背负双手,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只要能给百姓讨个公道,我青石子遗臭万年又如何?那些读书人的笔杆子,写不写我,老百姓心里都记着。”
他心底也永远都装着那些读书人看不起的农户,百姓。
魏昶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于是他大步走到青石子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处理完孔家后,你直接南下河南,一路清算各地藩王和欺压百姓的缙绅。我会让李自成辅助你。”
这是他继清算孔家之后,下达的第二道命令,但此刻他眼底已经没了笑意,只有狠辣!
他的确要用李自成,但,不是让这个投降的闯王替红袍军背锅。
这句话如同一记惊雷,震得保庵录等人面色大变。
李自成是什么人?
那是视官吏缙绅如寇仇的狠角色!
光是从陕西走出到如今,李自成杀过的官吏和地主缙绅,怕是未必比红袍军少。
昔日那个在驿站被裁撤,断了生计,在边军被欺负,险些丧命的杀才,要南下了!
再加上一个为了百姓可以不顾一切的青石子,这两人搭档......他们甚至不敢想象,一边清算孔家,一边灭杀缙绅,会让全天下读书人如何发疯。
“里长!”
保庵录忍不住再次出声。
“这....天下初建..便要彻底与天下士绅,北方可杀,可南方缙绅不能动啊!至少短期不能动!”
诚然他们每个人都坚信红袍军完全可以将那些反对的读书人尽数斩了。
可他们到底是要继续治理天下的,不识字的该如何?
魏昶君闻言冷笑。
“你以为我们红袍军起兵是为了什么?换个皇帝继续让这些蛀虫吸百姓的血?”
他环视众人,声音如铁森冷。
“不破不立。孔家要清算,藩王要清算,所有欺压百姓的缙绅都要清算!这不是改朝换代,这是要建立一个全新的世界!”
“都记住了,接下来的世道,不会高高在上的人,这天下,只有百姓,只有人民!”
“谁也别想高高在上!”
大殿内,众人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青石子却笑了,那笑容纯粹而炽热,仿佛已经看到了百姓不再受欺压的那一天。
昔日他义无反顾的穿着道袍拿起刀,不就是为了看到这样的世道吗?
青石子甚至在咧嘴笑,他臭名远扬没关系。
只要里长没变就行!
魏昶君走回案前,拿起一支朱笔,在曲阜的位置上重重画了一个圈,然后向南划出一条血色的线,直指南直隶。
“去吧。”
他对青石子说。
“大明宗亲藩王,欺压百姓者论罪斩杀,不曾欺压者,举家收监。”
“让那些以为红袍军也会像历代王朝一样依赖士绅的人看看,什么叫做真正的翻天覆地!”
这一刻,青石子站得笔挺。
“是!”
道袍踏雪,身后跟随万千红袍。
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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