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顿悟的清明

    高娇娇一听这话就火大，什么男人女人。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是男人能干，女人不能干的。
    她今天不光要干，还要干的漂亮。
    杜衡冷眼扫过去，见那男人只穿着单衣，袖子高高挽起，露出青筋隆起的小臂。
    挑着满满两筐土，在狭窄的田埂上走的稳稳当当，一看就是个干惯了农活儿的壮小伙。
    杜衡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还是那么瘦那么细，青筋也不是很明显，更没多少肌肉。
    一点也不像大哥和不远处那个男人那样，一看就是男人该有的手臂。
    他要是能长得跟大哥一样强壮有力就好了，那样嫂嫂就不用辛苦下地，他也不用非要走科考的路子，也能撑起家了。
    正当杜衡懊恼自责，雇工们不停打趣时，高娇娇已经撸起袖子，弯腰去抱牛了。
    不就是不听话不肯掉头嘛，她强行让它掉头，看它还能怎么不听话。
    在杜映梅等人的惊呼声中，高娇娇一把抱起了足以把她压扁的，成年的，健壮的母牛，硬生生把牛掉了个头。
    放下也被这番神操作弄懵了的牛，高娇娇脸不红气不喘，一巴掌重重拍在牛背上，沉声威胁道：
    “你最好给我听话点，不然我可要揍你了！”
    牛老实了，人也老实了。
    雇工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娇娇只吆喝了声，牛就乖乖拖着犁，直直的往前走。
    这次，高娇娇终于翻出了一条比较直的沟。
    虽然深浅还是不一，虽然中间遇到石头时，她又抱起了一次牛，但是结果还是圆满的。
    抹了把头上的汗，高娇娇叉着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极了。
    雇工们却被吓坏了，第一次他们没注意，看到的时候小娘子已经把牛给抱起来了。
    他们都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眼花。
    可中间那次，他们是眼睁睁看着小娘子把牛抱起来的。
    那一口气就把牛整个抱起，然后稳稳当当放下后，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劲儿，真把他们给吓到了。
    只有在戏台才能看到的神人，就这么眼睁睁的出现在面前，让他们怎么能不震惊？
    震惊过后，雇工们不由在心中感叹，难怪老里正说石楼村的人不好惹，让他们过来干活时老实点。
    那么年轻瘦小的娘子都有这样的神力，那些高大强壮的男人们岂不是个个都能举起千斤鼎？
    难怪人家一路逃难过来还能有这样的家底，难怪人家路上还能杀暴民打土匪，赢得将军的另眼相看。
    原来这些外来户，都是这么强悍有力的壮士啊！
    高大壮等人要是知道雇工们心里这么想，定要连连摆手否认，同时羡慕嫉妒恨。
    他们真不是，可他们真想是啊。
    杜映梅也看的羡慕不已，忍不住跟杜衡感叹，
    “哥，我要是有嫂嫂这力气就好了，以后肯定没人敢欺负我。
    你看看，连畜生都知道欺软怕硬，我天天给牛喂草料，它还时不时冲我喷气。
    这会儿在嫂嫂手里，温顺的跟条狗似的，让走就走，让停就停，真听话啊。”
    杜衡笑着拍了拍仰着脸听他们说话的高小寒和高冬月的脑袋，温声道：
    “嫂嫂从来都不是一般人，你羡慕不来的。
    好了，咱们也别傻站着了，你带小寒和冬月去捡石头吧，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着牵牛。”
    杜映梅点头，带着高小寒和高冬月把地里翻出来的石头，捡起来堆放在田埂上。
    等离开的时候，一起装筐里抬上驴车。
    这些天他们已经拉回去两车石头了，这些石头都堆放在院子角落，留着以后垒鸡圈猪圈用。
    高大娘说这里不比老家，没有砖窑，本地人盖棚子垒圈铺路都是用石头。
    他们现在住的院子，院墙就是用石头垒成的，中间缝隙里填上草泥，也很结实耐用。
    高大娘还说等耕种结束后，就去城里买些小鸡小鸭先养着，等粮食有了收成，家里有了存粮，再养猪养羊。
    杜映梅光想想就觉得心里美滋滋，家里有房有地，圈里有鸡有羊有猪，牲口棚里还有牛和驴。
    这日子，她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简直比地主家还红火。
    有杜衡帮着牵牛，高娇娇就更加顺手，第三趟犁的比第二趟还直，对深浅也有了一定的掌握。
    知道怎么控制犁头，就能做到深浅一致。
    等到后来她越来越得心应手，甚至都能一心二用，一边犁地，一边跟杜映梅她们闲聊，还能看看四周别家都在干啥。
    高长天看到闺女跟老把式一样犁的像模像样，想掉头就能掉头，想转弯就能转弯，不由很是自豪。
    “看见没？还得是娇娇，头一回就能上手，干啥像啥，哪儿像你们几个，还得我手把手教。”
    高大壮笑哈哈，
    “妹妹比我们聪明能干，只要她想，就没有她干不成的事。”
    高二壮等人深以为然，丝毫没觉得被妹妹比下去有什么丢脸的，反倒有种习以为然的淡然。
    看的朱钰忍不住想笑，小声打趣姚春香，
    “嫂嫂想磨炼娇娇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吧？”
    姚春香头也不抬，继续收拾着翻出来的石头树根，淡淡道：
    “落空不了，自己花力气种出来的地，有感情。
    人就跟那树一样，只有把根扎牢固了，才能长高长大，长成能替别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光飘在半空中是不行的，没有根，就跟那浮萍一样，长不成材。”
    朱钰心头微微一颤，不知怎地想起了最后一次应试落榜，启蒙恩师劝他的话。
    恩师说他杂念太多心不静，不适合继续考功名，让他去另谋出路。
    他以为这是嘲讽，是对他的鄙夷。
    现在才意识到，这真是肺腑之言。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自视过高，做不到脚踏实地勤勤恳恳，只想靠着小聪明走捷径，难怪一直考不中。
    忽然间明白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朱钰有种顿悟的清明，他弯下腰，冲姚春香深深一躬，
    “嫂嫂说的极是，小弟受教了。”
    姚春香吓了一跳，没忍住把刚拽出来的树根扔到了朱钰脚上，无语道：
    “你若是闲得发慌，就去上头看看那些雇工活儿干的怎么样，别一惊一乍的，把人吓得不轻。”
    朱钰失笑，他这嫂嫂，真是个妙人啊，难怪能生出娇娇那种活宝。
    一上午翻了快四亩地，高娇娇还不觉得累，反倒有点意犹未尽。
    但是牛受不了了，已经走的有些吃力，还不敢停下来，只敢冲杜衡小声“哞哞”叫。
    看的杜衡心疼不已，赶紧跟高娇娇商量停下来歇一会儿。
    人要吃饭，牛也要吃饭了。
    高娇娇一听要吃饭，这才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忙将犁头套子从牛脖子上取下来，牵着它去喝水吃草料。
    高小寒和高冬月捧着特意挖出来的嫩草，喂到牛嘴边，把牛高兴地哞哞叫，欢快地吃了起来。
    杜映梅举着一瓢水，帮高娇娇和杜衡冲洗了手。
    三人并排坐在田埂上，一人一张烙饼卷着肉酱和炒咸菜，再加一碗粥。
    吃着喝着，望着远处的山，看看近处的人，聊着接下来的农活，说着去书院的未来。
    风卷着泥土的气息迎面扑过来，带着一股子乡野才有的悠闲和自在。
    看的过来送饭的刘小翠和林巧儿都不由怔了怔，尤其刘小翠，她上午在家时还忍不住得意。
    觉得小姑子虽然不待见自己，但自己现在这日子，就是过的比她好。
    她男人是长子，将来肯定要继承公公里正的位置，她就是里正娘子了，走到哪儿不得被人高看一眼？
    小姑子就算再受宠，就算再有钱，还不是个寡妇，家里还不是没有壮劳力，就一个小叔子，还是个只会读书不会干活的穷书生。
    这种时候，她都不用下地干活，小姑子还得下地。
    一踩两脚泥，累的满头汗，浑身脏不拉几，体面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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