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周蓉立刻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玉环面前:“怎么样怎么样?紧张吗?他问了些什么?”
林玉环被她夸张的动作逗笑了:“还好,就是在校园里转了转,聊了聊学习生活。他随手拍完学校就溜了。”
“第一次上报纸诶!”周蓉眼睛亮晶晶的,手舞足蹈地说,“等报纸出来,我一定要买十份!不,二十份!”
“你疯啦?”林玉环忍俊不禁,“就是个普通的校园采访,重点是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活,又不是什么大新闻。”
“不管怎样,中午我请客庆祝!”周蓉拍着胸脯保证。
“听说有人请客?”韩明浩的脑袋突然从前排冒出来,眼睛贼亮,“我想来碗丸子汤!”
“蘑菇炒肉!”刘胖子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脸期待地搓着手。
“滚一边去!”周蓉翻了个白眼,“谁说要请你们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头的小树林里,周秀兰和几个姐妹正围在一起嘀嘀咕咕。
“秀兰,这布料卖得太慢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愁眉苦脸地说,“比商店便宜一毛都没人要。”
“就是,才赚两毛钱,还要被绿臂章追着跑,这买卖没法做了。”另一个女生附和道,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商品可以退不?”有人小声提议。
周秀兰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树干:“都听我说。”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之前卖旧衣服一件才赚几分钱,也没见你们嫌少。”周秀兰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我要是有好货能藏着不给你们?放心,这批卖完,很快就有新货,每单能赚几个子儿。”
“新货?什么新货?”大家立刻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追问。
周秀兰压低声音:“新衣服。”
“真的假的?这玩意可抢手了!”
“我要预订!”
“我也要!”
“订个屁!”周秀兰火了,声音陡然提高,“刚才谁嚷嚷着要退货?以后别说认识我周秀兰!”
众人讪讪地笑:“这不是一时着急嘛...”
等林玉环出学校的时候,周秀兰守在学校边的小树林把这事跟她说了。
“人就是这样,惯不得。”她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衣角,“以前一件赚一两毛都行,现在嫌少。”
林玉环笑道:“就定价一块四吧,之前的差价也补给她们。”
“这哪行?”周秀兰瞪大眼睛,“又不是卖不出去。”
“大家都要承担风险,就当发红包了。”林玉环轻声说,“而且现在形势不太好,大家心里都有焦虑。”
周秀兰沉默片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树叶沙沙作响,将两人的影子切割成碎片。
林玉环从包里掏出样衣和珠子递给她:“对了,明天我可能来不了,你帮我发货。”
周秀兰接过东西,:“又要去图书馆?”
“嗯,最近功课有点紧。”林玉环低头整理书包,避开了周秀兰探究的目光。
周秀兰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行吧,你注意安全。”
林玉环点点头,转身往教学楼走去。春风拂过她的裙角,带起一阵轻微的波动。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黑板上还留着上节课的板书。林玉环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她打开一看,是周蓉大大咧咧的字迹:“中午别忘了,食堂二楼!”
林玉环笑着摇摇头,将纸条小心地折好放进课本里。
这天林玉环到纺织厂,“韩主任今天下午不在厂里。”门卫大叔探出头,声音里带着歉意,“要不你明天再来?”
布料的事情只能往后推了。林玉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公交站台走去。
站台上零星站着几个人,她望着远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徐宁。上次见面还是半个月前,那天她们在食堂聊了很久,徐宁说起她哥最近在纺织厂找到了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总算能帮补家用。
公交车摇摇晃晃驶来,林玉环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酝酿着一场秋雨。
医科大学的校门比往日冷清许多。林玉环穿过林荫道,直奔徐宁的教室。走廊上回荡着零星的读书声,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本经过。
“同学。”她拦住一个要进教室的女生,“能帮我叫一下徐宁吗?”
女生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不知道吗?徐宁请假了,她哥在工厂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林玉环心头一紧。
“听说是胳膊被机器绞了,挺严重的。”女生压低声音,“好像...好像截肢了。”
林玉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太了解徐宁家的情况了。一个精神病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妹妹。全家就靠父亲一个人的工资过活,现在哥哥又出了这种事...
“谢谢。”她匆匆道谢,转身就往徐家赶去。
徐家在一栋老旧的红砖楼里,楼道里飘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墙皮斑驳剥落,露出里面灰黄的水泥。
还没到三楼,林玉环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妈,您别这样,我是宁宁啊!求求您清醒一点!”
熟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林玉环心头一颤,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
徐家的门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屋内的场景让她心揪成一团。
徐宁和她的弟弟妹妹正死死按住一个疯狂挣扎的女人。女人面目狰狞,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三个人都快按不住了。
“快,绳子!”徐宁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玉环这才注意到,徐宁的胳膊上有一圈深深的牙印,已经渗出血丝。她的衣服也被扯得凌乱,脸上还有几道抓痕。
徐小妹哭着去拿绳子,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母亲捆住。女人的挣扎渐渐微弱,最后只剩下低低的呜咽。
“二姐...”徐小妹扑进徐宁怀里,肩膀不住地颤抖,“我害怕...”
徐宁拍着妹妹的背,眼里含着泪:“别怕,老妈别着急啊这都是过渡期,会好的...”
林玉环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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