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月亮一脸悲怆,一双平日神采奕奕的眼睛,这一刻失去所有神彩,他看见自己,眼睛亮了一瞬,可马上涌起的是成倍的黯然,想要朝她走近,步子却在几步之外停下,不敢开口叫她的名字。
祁月笙也注意到了谈漾。
谈漾的眼神没有与姐弟俩交汇,而是直接看向了谈母。
“谈漾,这次我和你爸真的对你很失望。”
多余的话,谈母不肯多说。
祁月笙和祁月亮想安慰谈漾,却不知道从何下手,现在最能安慰她的,应该是谈父安然无恙地醒来。
奢望谈父谈母答应两个人的婚事,那是天方夜谭,谁都不敢想了。
从谈母说出那句话开始,谈漾的心就坠入了深不见底的空洞。
她知道,妈妈说出彼此见一面这种话,说明她在爸爸那下了好一番功夫,并且她是坚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只是现在全都化为了泡影。
变成现在这样,她一点都不敢提婚礼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谈母准备起身,却因为腿坐麻了,起来有些费力,祁月笙离得近,伸手欲搀她一把,谈母却自己把手搁在墙上,扶住了。
眼神冷漠一抬,朝谈漾看过去,“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祁月笙和祁月亮姐弟,呆呆看着两个人沿着走廊走远,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线。
-
拐角处。
谈母面色沉沉,浑身像是憋着一股沉闷的气,已经在崩溃爆炸的边缘,只是凭自制力压抑着,“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是回家养胎,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说是领养的。”她说完重重一顿,没有忽略谈漾眼底的错愕和挣扎,毫不留情,“你最好选择这种,如果你不想见到我跟你爸都气死的话。”
“当然了,”她突然一哂笑,“你也可以选择另一种决绝的方式。”
“那就是和我们断绝关系,这样我们也不用牵挂着你了,省得最后被气个半死,早早魂归西天。”
谈漾眼眶红了,嘴唇在发抖,脸色惨白得不像样,想到她还怀着孩子,谈母的心又软了,“你不要在我面前哭,我从来没想要你和你肚子里孩子的命,你哭出个好歹来,我负担不起。”
谈漾这边却控制不住,眼泪往地上掉。
谈母最后说,“在你心里,你觉得什么重要,你就选什么。未来几十年,只要你幸福,我也不会多说什么。”
“我不是你亲妈,你当然不必对我有什么眷恋。”
“你父亲说话也不中听,你在家待着也不开心。”
一字一句,都像针往身上捅,疼得谈漾哭得喘不上气。
另一边,护士和熟悉的声音传来,喊着谈漾的名字,也叫了谈母过去,原来是谈父醒了,手术结束,医生们已经离开。
谈漾想跟过去,被谈母拉住,“你不要过去,你就在外面好好想我问你的问题,等我出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姐弟俩眼睁睁看着谈母进了病房,而谈漾像是脚上挂了秤砣,一步比一步走得慢,垂着头泪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祁月笙急忙上前,抱住闺蜜,“不要哭,没事的。”
“我爸被我害惨了,呜呜呜,我是个不孝女!”泪水实在太多了,无处可流,直接顺着祁月笙的脖子,淌进她的衣领子里去。
这种痛苦她能感同身受。
衣服湿了也顾不上,笨拙地安慰,“不是,这些都是意外,我们都不知道事情发生得这么巧合,不是你的错,真的,不要怪自己。”
谈漾吸了吸鼻子,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祁月亮没靠近,他站在一个置身事外的位置,背对着两人,隐在黑暗里的身影,也在暗自颤抖。
“笙笙,”谈漾语无伦次,“我本来以为我不那么在乎我爸的,可是知道他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那刹那,我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攥着胸口的衣服,痛苦都写在脸上。
祁月笙摸了摸她的头,“叔叔是你的至亲,这很正常,父母是无法替代的,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支持你。”
谈漾眼睛湿漉漉的,抽泣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没有考虑好。”
祁月笙:“不着急啊,你可以慢慢考虑,无论怎么样,我和月亮店都会支持你的选择,就算放弃,只要你和宝宝健健康康的,我们也能接受。”
谈漾顿了顿,突然狠狠抹掉眼角的泪,松开祁月笙,认真看着她,“笙笙,我知道这件事你也很为难,祁鹏那个混蛋,困扰了你们很多年。明明马上就能摆脱恶魔了,中间却遇上这种事。”
祁月笙鼻腔泛酸,“不……”
摇头声音里带着哭腔,她的苦已经不再体现在情感上,因为失望的累积成型在过去已经确定,只差一点点的收尾,她就可以彻底松一口气了。
这么多年,谈漾是最清楚她遭遇什么的人。
但最最难的,却不是她。
谈漾紧紧握住她的手,“笙笙,给我点时间,我会找到一个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帮我告诉祁月亮,我暂时不去见他,但请他好好的保重身体,不要借酒浇愁,我不是放弃他,我只是暂时冷静一下。”
祁月笙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会好好跟他交代的。马上要做父亲的人了,他早就变沉稳了,你不要担心。”
复又紧紧抓了一会儿祁月笙的手,谈漾才松开她,“我去看看我爸,你和祁月亮回去吧,最近几天不要找我。考虑清楚了,我会主动联系你们的。”
祁月笙:“好,你放心。”
两人分别,祁月笙才发现祁月亮不知去哪了。
她在走廊里走着找了会儿,突然听见后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姐。”
她回头,看见了眼皮红肿的祁月亮。
他浓眉大眼,鼻头发红,凑近了身上萦绕着一股淡淡的烟味。
“漾漾是不是暂时不想见到我?”
祁月笙惊诧抬眸,扫过他的脸,欲言又止的,却听他轻轻一笑,“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她大概不知道,我有多了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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