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听月神色严峻:“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梁安长叹一口气:“那真是个多事之春。”
“熙宁三年,刚过了年,宠冠六宫的良妃娘娘在凤和宫请安时突然晕厥,皇后娘娘忙着人去请太医,诊脉之后得出一件喜事,良妃娘娘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皇上、皇后娘娘大喜,就连不问世事的太后娘娘都去瑶华宫看望了良妃娘娘两次,数不清的赏赐往瑶华宫送,甚至皇上定下了好日子,不等这个孩子出生便要册封良妃娘娘为正一品贵妃。”
“厚此薄彼,这样的风光和盛宠在良妃娘娘身上,自然惹了六宫妃嫔嫉恨,良妃娘娘也心知肚明,为了防范,她便断了和嫔妃们的往来,后宫诸妃一概不理。”
“此后,良妃娘娘唯和一人交好,那便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阖宫里都知道的宽厚,良妃娘娘进宫以来,也就对皇后娘娘放心一点,所以,即使断了和别人的往来,但不曾生疏皇后娘娘,为表尊敬,甚至挺着肚子日日去凤和宫请安。”
“可良妃娘娘小心至此,可还是架不住后妃起了坏心思,她的吃食、用物上被人动了手脚,若不是她自己仔细还有皇后娘娘的多番查验,这个孩子怕是早就没了。正因皇后娘娘的照拂庇佑,此后良妃娘娘更是对她感激不尽。”
裴听月有些不解:“这样说来,良妃不应和皇后关系愈发好么?可为何你说有隐情?难不成良妃失子和皇后有关?”
“远远没有这么简单。”梁安顿了顿,“不止良妃娘娘恨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怕是更恨良妃娘娘,她们之间是不死不休的局。”
裴听月眉目凛然:“不死不休的局?”
“正是。”梁安缓缓讲来,“从前凤和宫是有两位女官的,一位叫织碧,一位叫织雾,两位都是崔府的家生子,当年皇后娘娘为太子妃时,她们随娘娘一齐入的东宫。”
裴听月若有所思:“可我入宫以来,只知道织雾,并没听说过什么织碧,难不成不死不休的结发生在她身上?”
梁安赞叹:“婕妤敏锐。”
“那些时日,皇后娘娘处理着宫务,觉得身子多有不适,但宫务繁多,又有良妃娘娘要照顾,便没有宣召太医把脉,还是皇上陪皇后娘娘用膳时,发现皇后娘娘神色不济,便宣了太医前来。”
“这一诊脉,竟然发现皇后娘娘有了身孕!”
“宫里一下子添了两件大喜事,皇上、太后喜不自胜,又是一番庆祝。皇后娘娘和良妃娘娘都怀着胎,更有了说不完的话题,良妃娘娘传授害喜经验,皇后娘娘凡是给婴孩备的东西,一式两份,两人越走越近,一度成了亲姐妹一般。”
裴听月倒吸了一口冷气。
皇后娘娘有过身孕?!
可如今皇后膝下并无子嗣,那只能代表着,这个孩子小产了。
“所以,良妃的孩子是怎么没的?皇后的孩子又是怎么没的?织碧又从中做了什么?”
梁安深吸了一口气:“那一日,皇后娘娘让夏院判配了安胎药来,她喝着不错,差织碧给良妃娘娘送去一碗。
“那药是在凤和宫查验过的,又是织碧亲自端去,没经任何人的手,良妃娘娘不疑有他,径直端过那碗药喝了。”
“就是这碗安胎药,彻底让整个后宫翻了天。”
昏黄烛光跳跃,照在梁安清秀眉目上,他语气沉了下来,“良妃娘娘喝过药后,当晚腹痛不止,瑶华宫顿时乱作一团,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去了,还是没保住那个孩子。”
“皇上大怒,下令彻查。经太医查验,良妃娘娘午后服用的那碗安胎药里含有伤胎之物。”
“皇上惊疑,皇后娘娘更是震惊,让人捉拿织碧前来,可谁知道,织碧竟从宫中离奇失踪,遍寻不到,侍从搜查了她的住处,在床上暗格里发现了伤胎的东西。”
裴听月寒毛倒立:“这是怎么回事?”
以皇后的心计,要害良妃有无数种办法,没必要实名制下毒,还派出自己的心腹宫女亲自动手。
可若不是皇后,谁有这通天的本事,能买通她身边的女官,布下此局?
裴听月脑中有灵光闪过,等她细想时,便又消失不见。
梁安继续说:“这不是最为致命的,致命的是,侍卫还从织碧屋里火盆发现烧了半截的家书,上面隐约记着皇后娘娘如何指使她,是怎样给她留后路,她心里怎样惊惧挣扎…”
“而且依据宫门的侍卫供述,当日傍晚,织碧是持着凤和宫令牌出的宫门。”
“这一件件、一桩桩,几乎将皇后娘娘锤死在背后真凶上。”
“可皇上不信,皇后娘娘更是极力辩驳,事情陷入僵局,只能将织碧捉拿归案后审查。”
“可良妃娘娘醒后,得知孩子没了,发疯般质问皇后娘娘,甚至不分尊卑,数次动了手,还是皇上亲自打晕良妃娘娘,这场闹剧才止住。”
裴听月仿佛看见昔年画面,她猜测:“难不成良妃动作太激烈,不小心伤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当时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没那么脆弱。”梁安唏嘘道,“但皇后娘娘的孩子,也可以说是良妃娘娘亲手打下的。”
“皇上本想让皇后娘娘回凤和宫,避免良妃娘娘再次情绪失控,可皇后娘娘说,清者自清,她要跟良妃娘娘解释清楚。”
“良妃娘娘再次醒来时,皇后娘娘流着泪跟她道歉认错,说没约束好自己的人,更是拿崔氏全族做保证,要还给她一个公道。皇后娘娘向来高高在上,姿态何曾放得那么低,话又那么虔诚,良妃娘娘信了,最后哭晕在她怀里。”
“这个“信”只是众人以为的信,第二日就出了更大乱子。良妃娘娘强撑着身子,去了凤和宫认错,说昨日她因失子情绪太过激烈,以下犯上实在该罚,又亲自给皇后娘娘喂了药,皇后娘娘愧疚还来不及,怎么会罚良妃娘娘呢?她牵着良妃娘娘的手,还说她腹中这个孩子是她们两个人的孩子,以后她们一齐抚养。”
“良妃娘娘摸着皇后娘娘肚子,原来还正常,可到后来神情癫狂,哭笑不止,皇后娘娘这才发觉不对,她衣裙上竟有血色渗出,宫人忙宣太医前来。”
裴听月艰涩问道:“良妃怎么下的毒?”
梁安道:“藏在指甲里,趁太医检查完后,偷偷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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