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逸微怔,蹙眉说道:“但我妻子的手上,还挂着来路不明的吊针,又怎么解释?
难道不是他们医护人员干的?故意伪装成了意外事故,谋杀我妻子。”
“徐先生不要激动,究竟谁是凶手,我们警方会尽快侦察的,也不会随便冤枉人。”
安子琛缓缓说着,继续问他,“当初,您为什么要把王女士,送到这家医院的精神科,进行治疗呢?”
徐逸的视线,从安子琛的脸上偏移了几分,他思索着回道:“我听说这家医院的精神科医生很厉害。
康梅医生,对外宣传的是留洋归来的高材生,在精神疾病和心理治疗这方面,有很大造诣。”
徐逸又冷笑道,“但实际上,却不怎么样,我也是被骗了吧,也有些后悔,把我妻子交给了这家医院。”
安子琛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初出茅庐的康梅,会被这家医院聘用。
并且,一参加工作,就被委以重任,成为了精神科的主任。
院方是想利用康梅的学历,为医院宣传,招徕更多的患者。
同时,也方便医院开展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听别人说,徐先生对妻子很好。”安子琛试探的问道。
徐逸抿唇,揉了下鼻子,深叹了口气道:
“我很爱我的妻子,自从我们的孩子意外流产,我就无时无刻,不在自责。
都怪我只忙于工作,没有照顾好她。”
徐逸的脸上,蒙了一层虚幻般的伤感。
安探长知道,徐逸是不会说实话的,包括李明俊,和那个武藤。
但他还是要试一下。
“徐先生,你一定见过,季鹰院长吧?”安子琛不经意的开了口,“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
徐逸抖动了一下眉毛,看向别处,他摇头道:“我没有见过他,只是在电话里,有联系。”
“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安子琛从手边的文件堆里,抽出一张白纸,问徐逸。
“可以。”徐逸点了点头,随手拿起桌上的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串号码和一个地址,“这是他的联系方式,但据我所知,他半个月前就出国了,现在还没回来,我暂时也找不到他。”
安子琛意外的看了眼徐逸,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就把季鹰家的地址和号码告诉自己了。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安探长认为,假的可能性较大。
“我暂时没有问题了。”安子琛低缓着嗓音道,“有什么其他的线索,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或者直接登门拜访。”
“没问题。”徐逸从容的回道,他站起身,对安子琛礼貌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安子琛叫来一个警员,“你继续跟着他,我已经安排人,在他家附近蹲守了。
你的任务,就是尾随他,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探长!”
展鸿见人走后,连忙拖着椅子,拿起桌上的一份药品清单,坐到安子琛和香凝儿中间。
把他昨天调查的情况,向他们汇报起来:“探长你看,这是康梅给我的清单……”
安子琛拿过来扫了一眼后,直接说道,“清单的事,我们知道了。
每天,都会多出三瓶营养药剂,这种药剂是之前没有的,就是我们在李镜堂病房里,发现的致幻剂。”
展鸿的话语咽了回去,惊讶的问道:“探长,你们怎么知道的?”
“今早我们遇到康梅医生,她跟我们说了这一情况。”香凝儿在旁笑道。
展鸿的嘴角往下压了压,出师不利啊,还以为能让安探长,先高兴一下。
毕竟这个案子,之前没什么像样的证据。
有了这清单,就能光明正大的,查整个医院了。
但没想到安探长和凝儿姐居然都知道,看来自己查的这个内容,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展鸿毫不气馁,继续说道:
“我还调查了精神科的其他病患,病患的家属们都说,康梅是个很认真负责的医生。
经过她的治疗,也有很多成功治愈的患者。
但是,康医生的治疗方案,用到王琳身上,病情却反反复复,没有成效。
我认为是医院搞的鬼,背地里给某些病人注射致幻剂,让他们的行为越来越失常。
而康梅医生,是不知情的,包括精神科的那些护士们,也不知道这种勾当。
我怀疑,知情的人,只有曲仁城。”
展鸿煞有介事的分析起来,“院方与某些有特殊要求的家属存在交易关系,而曲仁城,就是被院方架在精神科里的枪,指哪打哪。
他听从院方指使,给特定的病人下药,让病人逐渐丧失自我意识。
从我调查的情况看,大部分病人都是接受正规治疗的。
只有李镜堂、王琳,和那个祝欣,被特别‘关照’过。”
安子琛看向展鸿:“所以,你有去查这家医院的院长吗?”
展鸿一说起这事,来了精神:“我还真查了!但这个院长很奇怪啊。
我跑遍了所有医生的办公室,居然没有一个人,真的见过这个院长。
你们说这事,奇不奇怪?
我怀疑这个院长故意躲在背后,到时候医院的事,一旦东窗事发,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脱身。”
展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家医院的股东信息,我也详细查了下,倒是很明确。
海城的部分洋行,像东发洋行,均有参股,还有部分外商,其中,最大的股东是季鹰。
但我发现季鹰的相关信息,很模糊,有可能是假身份。
在这些股东中,我还发现了几个人。
一个是叫何明的钱庄老板,审查下去后发现,他是何叶的弟弟,与李明俊关系密切。”
安子琛的眼里闪烁起光亮来,侧耳听着展鸿的调查结果。
“另一个股东,是刚入股的武藤信助,日本的香道学者,就是祝欣的那个继父。”
展鸿走到自己的办公桌,翻找出一份股权变动的资料,还有医院的股东信息,部分银行的交易凭证。
全部递给安子琛,“徐逸也有参股,但在最近,他却退股了。”
香凝儿凑到安子琛身边,看着他手里的资料,蹙眉道:“徐逸刚撤出医院的股份,他妻子就遇害了,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安子琛浏览完资料上的内容,放下手里的东西:“这个徐逸,说不定知道她妻子会遇害,所以就尽快和这家医院撇清关系。”
展鸿在旁,故意卖起了关子,继续道,“安探长,凝儿姐,你们猜,除了这三个人外,还有谁参股了?”
香凝儿意外的看向展鸿,瞧那小子的脸上透着神秘,忍不住催促道:“快说吧。”
展鸿又看安子琛,打算让安探长也急一急。
谁知道,安子琛却不徐不慢的拿起桌面上的资料,又翻阅了一遍,平静的开了口:“这上面不是有吗,曲仁城也占了2%的股份。”
“……”展鸿吃瘪的端详了安子琛许久,终是挫败的叹了口气。
行吧,自己不是安探长的对手。
逗弄不了他。
香凝儿对于这个结果,倒是意外。
她托起下巴,斜靠在桌边,问向安子琛:“你怎么看这件事?”
安子琛继续翻阅展鸿搜集来的资料,有部分股份变更的信息,还有医院董事会的相关资料。
安探长从中抽取了两页,放在桌面上,对香凝儿道:“你看这一张,曲仁城参股时的文件,有他的亲笔签名。”
香凝儿探头看去,点了点头。
展鸿也凑过来,认真端详起曲仁城的签名,撇了下嘴道:“太丑了,还没我写的好看。”
“……”安子琛没搭理展鸿,继续对香凝儿道,“你再看另外这张,有医院执行人的签名,是季鹰。”
展鸿在旁瞧了眼,继续发表自己的点评:“这个季院长的签名,倒是写的很潇洒。”
香凝儿认真看着,发现这两个签名的笔迹虽然大相径庭,但在名字的最后一笔,都多出了一个点。
她明白了安子琛的意思,诧异的说道:“你是怀疑这两个人的签名……”
“是同一个人签的。”安子琛接话道,“字迹可以换一种写法,但一个人的书写习惯,不会改变。
写完最后一笔,会下意识的用笔尖在纸上点一下,所以留下了这个点。
这个曲仁城,一定和季鹰的关系很密切,他骗了我们。
我不认为,这种书写习惯,是个巧合。”
安子琛用手指,狠敲了下桌面。
“那探长,我们现在,立刻把曲仁城,给抓回来?”展鸿问安子琛的意见。
安子琛有些迟疑,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在想,如果把他抓了,我们怎么引出季鹰?
况且,我们拿什么证据,去抓曲仁城?”
展鸿懊恼的摸了摸头:“真是够狡猾的!”
他又疑惑的问道,“那到底,谁才是杀害王琳的凶手?”
安子琛看了眼展鸿,他也回答不上这个问题。
徐逸,曲仁城,还是季鹰?
又或者是他们联手?
但去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琳,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
“你还查到什么了?”安子琛开口问展鸿。
展鸿继续说着:“我去2号楼的特护病房转了一圈,凡是有人住的病房,热水袋还在,并没有丢。
丢的,都是空病房里闲置的。
也没人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过那里。”
“这凶手,可真够鸡贼的。”香凝儿没忍住,嘀咕起来,“如此看来,他极有可能,趁着夜深人静,潜入到无人病房。
我听到的脚步声,说不定真是凶手。”
“我还从张小果和陈红那里,打听到了徐逸和王琳的关系。
她们都说,徐逸对他妻子挺好的。
祝欣和她继父之间,我也打探了一下,张小果说祝欣很信任武藤。
她在值班的时候,有一次还看到武藤给祝欣梳头发,两个人有说有笑。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不像有什么矛盾。”m.miaoshuzhai.net
展鸿耸了耸肩头,略带无奈,“目前只打听到这些,也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至于李镜堂,与我们获知的消息一样。
据两个护士说,都是何叶来看李镜堂,李明俊偶尔来看一眼就走了。
李明俊对李镜堂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
倒是曲仁城,对何叶比较关照,张小果还看到他们在休息区里,拉拉扯扯的。”
“探长!”
展鸿的话刚说完,一个警员就走了进来。
他站在安子琛身边,敬了一个礼,迅速汇报,“您让我查的事,我都查清楚了。”
午后时分,慵懒的夏风混着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毕业答辩台上,慢声细语陈述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软绵绵的女声舒缓轻柔,犹如催眠小曲,台下三个评委老师眼皮沉重,不住地点头啄米。
封窈当然知道这是一天之中人最懒乏困倦的时段。正因如此,在决定答辩顺序的时候,她刻意选了这个时间。
糊弄学资深弄弄子,从不放过任何糊弄过关的机会。
果然,困成狗的评委完全起不了刁难的心思,强打精神提了两个问题,就放水给她高分通过了。
封窈礼貌地向老师们鞠躬致谢。
本科生涯落幕,不过她和庆大的缘分还未尽。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将来拿到博士学位,她还打算留校任教。
庆北大学作为一流高校,教师待遇极好,研究经费充足,寒暑节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样,阿姨从不颠勺——
世间还有比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适合赖上一辈子的地方吗?
封窈脚步轻快走下讲台,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优瘫咸鱼躺,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废人……
“——卧槽!快看对面天台!”
才刚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顷刻间,走廊上本来在排队等待答辩的学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护栏。
本楼相隔二三十米远,正对着美院的昌茂楼。大企业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楼,全国各地不少学校都有。
大太阳刺眼,封窈眯眸眺去。只见对面楼顶上,赫然有个男生坐在天台边沿,双腿悬在外面。
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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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吧这哥们儿不会是要跳楼吧?”
“偶买噶,学校又逼疯了一个……”
众生嗡嗡议论,紧张中隐隐透着莫名的亢奋。楼下渐渐聚起了人,仰头张望。
有人试着喊话:“同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别想不开啊!”
封窈收回目光,转身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她既不认识这位同学,又不懂心理学,爱莫能助。有老师和这么多热心的同学在,相信不会出事的。
“——哎,封窈!”
还没走出两步,同宿舍的冯璐璐瞧见了封窈,冲过来拉住她,“正找你呢!那个,不是刘东旭嘛?”
封窈只得停下脚步。“刘东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
冯璐璐瞪圆了眼睛,“他追过你的呀!你忘啦?新国国立美院来的交换生,在表白墙上狂刷告白,说你是他的缪斯女神,还在咱们宿舍楼下拉过小提琴……被你骂了的那个?”
封窈恍然,“噢!”
那还是开春的时候,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封窈长了张美艳的脸,皮肤雪白,一双细长微挑的狐狸眼风情撩人,身材如其名,窈窕婀娜,凹凸有致。她在校园里从来不乏追求者,只是生性懒散,谈恋爱这种弄不好轻则劳心伤神、重则全家爬山的麻烦事,在她看来不是很必要。
通常对于追求者,她都是礼貌婉拒,能避则避。只是大好的春日清晨,正是裹紧棉被舒舒服服地酣眠时,有人非要扰人清梦,她被起哄的室友叫醒,起床气难免稍微有点大。
当时她推开窗,对楼下拉琴拉得如痴如醉的男生说了句:“同学,你这把锯,有点钝了。”
“没有骂人哦。”封窈纠正道。
冯璐璐侧眼瞟过舍友这张过于妩媚的脸,压低声音,“你说,他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有这么长的反射弧吗?”
“……也是。”
冯璐璐忽然想起来,“哦对!我好像听谁说过他后来交了女朋友来着?”
就说嘛。
楼上楼下乌泱泱挤满了伸长脖子的人,老师领导们很快赶到了对面天台上,开始展开沟通劝说。
封窈把胳膊从冯璐璐手中抽出来,“你慢慢看,我先……”
“——封窈!我要跟、跟文学院的封窈说话!”
这时刘东旭似乎是在劝说下开口了。
一声干哑发颤的嘶喊,仿佛一滴水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现场瞬时炸开了锅。
冯璐璐下意识地再次拽住封窈,张着嘴巴瞪住她。周围认识封窈的目光唰唰如聚光灯,争相照了过来。
庆大虽大,学生不免有重名,但“文学院的封窈”,指向精确。
马上便见主持答辩的徐教授快步奔来,手机贴着耳朵,“对对她在这儿……好的主任,明白……”
“封窈你快来,赶紧劝他下来!”徐教授招手。
众生像摩西分红海一样让出了路,封窈从懵圈中回神,很为难:“可是,我基本上不认识这位同学,不知道怎么劝啊。”
万一劝不好,不会还赖她吧?
“不认识他为什么指名找你?”别说徐教授不信,旁人的表情也明显都不信,不少人自认懂了——准是感情纠纷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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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先过来!”事态紧急,徐教授没空跟她掰扯,“人命关天!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应,总之先把人劝下来再说!”
人命关天的大帽子压下来,封窈没得选,只能挪到晒得发烫的护栏前,清了清嗓子。
“同学——”
她才刚开口,对面刘东旭猛地坐直,身形摇晃,惊起一片呼声,吓得封窈的心也直颤,“……小心。”
“窈窈!你终于肯见我了!”刘东旭的嘶喊如泣如诉,“我以为我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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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热浪蒸腾,空气成了一面扭曲的透镜,将男生深情款款的脸折射得扭曲变形。
封窈一阵恶寒。
这是精神病吧?
“同学,何出此言?我跟你并不熟……”
“不熟,呵!”男生凄凉一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想公开,我不敢把我们交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暴晒下的水泥板烫屁股,强光混着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刘东旭抬手抹了抹,立刻放下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天台边沿,生怕一不小心真掉下去——
开什么玩笑!他是要成为当代罗丹的男人,生命多么贵重,怎么可能为个有眼无珠拒绝他的女人跳楼?
只是有人出的价码实在太诱人,要他在今天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按对方的要求,他最好卡着封窈答辩的时候上来,顺便毁了她的毕业答辩。
只是以为这楼看着不高,刘东旭上来后才感觉到怕。抖着腿直打退堂鼓,念着那人许诺他回国后大好的前途,他才咬牙横下了心来。
些微耽搁而已,她的答辩肯定还没完成……
刘东旭想象不久的将来,比眼前多百倍千倍关注聚焦于他、膜拜他,兴奋如电流窜上脊背,他的声音颤抖变形,倒真像极了为情绝望的歇斯底里:
“你要口红,要包包,我都给你买了。你说讨厌马玉玲,我也跟她分手了……你明明说你爱我,可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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