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混乱的五官

    香凝儿迅速躺倒，她大气都不敢出，看向从上方掉落下来的灰尘和木屑，连忙转过头，闭上了眼睛。
    很快，安子琛就把木门给撬开了。
    他看到被塞在里面的香凝儿，一时间百感交集，连忙将人抱了出来。
    摘下对方嘴巴上的布条，安子琛检查香凝儿手上的手铐，找来一根铁丝，将手铐给捅开了。
    “咳咳。”香凝儿把嘴巴里的布屑往外吐了吐，要不是火扑灭的及时，她不是被火烤死的，也会被烟呛死的。
    香凝儿忙指向木门，示意安子琛，下面还塞着一个人。
    安子琛弯腰查看，把那名还处在昏迷状态下的警员给拽了上来，立刻让人，把他送去医院。
    香凝儿恢复了过来，想到什么，立刻从自己的袜子里掏出一枚胶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裹住。
    香凝儿微怔，身子也变得柔软起来，她眼里荡漾起笑意，卸下了全身的防备，平静的缩在安子琛的怀里。
    “我很怕。”安子琛轻轻说道。
    香凝儿抿起唇瓣，温和的点了点头，“让你担心了……”
    安子琛缓缓松开了力度，他上下打量起香凝儿，除了有些狼狈外，没受伤。
    安子琛放下心来，用袖口替她简单擦了擦脸上的烟灰，扶起她道：“我先送你回去。”
    香凝儿拉住安子琛的胳膊，将手里的胶卷塞到对方的手里：“刚才我拍下了仓房里的鞋印，初步判断，是一男一女。
    男人的鞋底纹，与案发现场楼梯上的很像，男士皮鞋。
    女人的鞋印，应该是高跟鞋。”
    安子琛快速收好胶卷，把刚才发生的事，简略的复述给香凝儿听。
    这个时候，一位警探把在现场搜集到的证据，递给安子琛：“探长，我们刚才在这里，发现了疑似相机的碎片。”
    香凝儿立刻说道：“把这些碎片都搜集起来，看能不能恢复，找到指纹。
    从背后袭击我的人，肯定用手拿过这个相机，将之摔落，就是为了毁灭证据。”
    香凝儿呼了口气道：“不过还好，她没发现我把胶卷藏在了袜子里。”
    香凝儿看向自己身上的衬衫，笑了笑道，“倒是把我外衣拿走了。”
    警员遗憾的摇了摇头道：“现场留下的相机碎片，毁坏的很严重，而且上面落了一层的烟灰，也较难清洗，更别说指纹了。”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们搜集就搜集，万一有遗留的碎片上，恰好留有指纹呢？”安子琛睨了眼那个警员，冷声吩咐道，“现场凡是能找到的东西，都带回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警员悻悻然的立正站好，他看得出来，安探长现在脾气很大，他忙敬了一个礼道：“是，探长！”
    “谁袭击的你们，看清楚了吗？”安子琛脱下自己的外衣，搭在香凝儿的身上问道。
    他带着香凝儿上了车。
    “女人，戴着黑色的面纱。”香凝儿回忆自己昏迷前的场景，脖颈还有些酸痛，她揉了揉道，“当时虽然意识比较模糊，没完全看清楚整张脸，但她的嘴，我看的清清楚楚。”
    香凝儿凑到安子琛的身旁，轻声说道，“王婷，我可以肯定是她！”
    安子琛惊讶的看着香凝儿，对方的表情，十分笃定。
    安子琛感到意外，他快速启动车子，带香凝儿回了巡捕房。
    来到巡捕房的时候，丁岚正抱着双臂斜靠在门口，见到从车上下来的安子琛和香凝儿后，她收敛起以往的不正经：“董爷让我来询问一下花蔷薇的事，还有这封匿名的恐吓信，你们看一下。”
    丁岚把信，交给安子琛，神情十分严肃。
    安子琛示意两人走了进去，他拆开信封查看，白纸上染了一个血手印。
    里面的照片很是惊悚，都是花蔷薇遭受虐待的场景。
    丁岚沉着嗓音道：“董爷认为，花蔷薇遇袭，又被人从楼上扔了下来，是冲着他去的。
    先是找人行刺，之后对花蔷薇动手，很可能是武藤在威胁董爷，让他松口，同意对方加入商会，干预海城的本土产业。”
    安子琛看着照片上的花蔷薇，她身上的伤，还有被绳子捆绑的痕迹，让安子琛猛然意识到什么。
    对，就是王婷那天，身上留下的伤痕。
    她说是被武藤打的，也交代出了武藤。
    让自己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但现在回想起来，她胳膊的那些伤痕，和花蔷薇的比起来，有很明显的出入。
    还有她那天十分明显的害怕和紧张，以及遮挡在头发下的额角。
    现在看来，她都是有意那么做的，让自己注意到她的伤势。
    “花蔷薇现在医院，伤势比较严重，我看还是让你们董爷多派些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吧。”安子琛严肃的看向丁岚，建议道。
    丁岚点了点头，视线投向巡捕房的门外：“董爷已经安排了，我来这里的时候，身边可是跟了好几个保镖。”
    丁岚的目光落在安子琛身上，“今天花蔷薇的事，多谢安探长了，董爷还让我，向你们致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安子琛淡然开口。
    丁岚也没做逗留，很快便告辞了。
    等人走后，安子琛拿起恐吓信里的那些照片，他叫来几名警员吩咐道：“这样，你们把王婷，刘素娥以及罗雨这三个人都请来巡捕房。
    记住，是例行问话，不要打草惊蛇，尤其是面对王婷的时候，要轻松自然一些。”
    “是探长。”
    安子琛放下手里的照片，问一旁的香凝儿：“你怎么那么肯定，你看到的人，一定是王婷。”
    “那张洪姐的画像，我们都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其实，我们是把那张脸，看做成了一个整体。
    当把这张画像的五官打乱，单独去看局部的时候，就会知道答案了。
    我们的画像师，是根据王婷的描绘，去速写画像的。
    这个王婷很有意思，她把自己的嘴，刘素娥的眼睛，还有罗雨的鼻子，以及我们画像师的脸型，包括我的耳朵轮廓，描述了出来。
    这样一张似曾相识，却又诡异的脸，自然让我们认不出来。”
    香凝儿在安子琛的桌面翻找起来，却没找到画像，她疑惑的又翻找了几遍。
    安子琛解释道：“画像在展鸿那里。”
    安子琛的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展鸿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站在这里的香凝儿时，他开心的松了口气。
    确认香凝儿安然无恙后，他快速汇报自己的调查情况：“探长，我去附近的寺庙查了一下。
    来香斋的那个女店员，经常出入观音庙，的确是信菩萨的。
    据观音庙的主持说，那个女店员叫马小红，曾是庙里收养的孤儿。
    长大后，除了帮庙里打杂外，还会在城里的店铺做缝纫的活计。
    在一个月前，她被一个自称为洪姐的人，招到了来香斋做店员。
    庙里的主持说，这位洪姐戴着黑色的面纱，看不清脸。
    和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都对得上。
    来香斋的老板，就是这个洪姐。”
    安子琛说道：“你把画像拿出来。”
    展鸿在怀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画像，递给了安子琛。
    安子琛直接就将画像，沿着五官给撕开了。
    展鸿吃惊的张了张嘴道：“探长，你这是干什么……”
    “拼图啊。”安子琛笑道，顺便看了眼香凝儿，“确认一下凝儿的推论。”
    “我这可不是推论，而是用眼睛，亲自分辨的。”香凝儿含笑，立刻纠正安子琛的话。
    安子琛把画像分割开来，打乱了五官的顺序，铺在桌面上。
    展鸿好奇的凑了过来，仔细瞧着被分开的五官，诧然道：“唉？我怎么觉得这耳朵，和凝儿姐有点像啊。”
    安子琛挑眉，他把技术科的画像师给叫了过来，重新把画像拼凑回去，认真端详起对方的脸型。
    还真是，凝儿说的不错，王婷叙说的洪姐，分明就是随口乱编的。
    但，编造出来的人像，却是她见过的人。
    而有意思的是，她在短时间内，找不齐具体人的具体五官，只好用她自己的嘴型凑数。
    安子琛抱起双臂，想了想，征求香凝儿和展鸿的意见：“我让人把王婷，刘素娥还有罗雨都请来巡捕房，就是为了避免惊到王婷。
    你们认为，我们现在是直接与武藤硬刚，还是以退为进比较好？”
    “如果王婷能撂了，我建议先把武藤扣押起来。”展鸿认真的说道，“武藤如果还留在外边，不仅仅是对我们有威胁，花蔷薇被他搞成那样，下一个就不一定是谁了。
    董博文现在，只有一个丁岚撑场子，如果他真的因为武藤的威胁让步了，海城的经济防线，率先被打破，这意味着什么，我们都清楚。
    而且孙老的事，不能再拖了，一定要让海城的大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才被害死的！”
    安子琛将视线，落在香凝儿身上。
    香凝儿赞同道：“我支持展鸿的想法，但扣押武藤的理由，是他威胁巡捕房的警务人员，并涉嫌绑架。
    等我们进入武藤家里，找到他作案时穿的皮鞋，以及拿到那只黑猫身上的猫毛，确认他和那个特务张柏龙有瓜葛，我们再以谋杀罪来处理他。”
    香凝儿拧起眉心，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现在就怕武藤已经将作案穿的鞋给销毁了，我们必须要尽快搜查武藤家。”
    午后时分，慵懒的夏风混着花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封窈站在毕业答辩台上，慢声细语陈述着自己的毕业论文。
    软绵绵的女声舒缓轻柔，犹如催眠小曲，台下三个评委老师眼皮沉重，不住地点头啄米。
    封窈当然知道这是一天之中人最懒乏困倦的时段。正因如此，在决定答辩顺序的时候，她刻意选了这个时间。
    糊弄学资深弄弄子，从不放过任何糊弄过关的机会。
    果然，困成狗的评委完全起不了刁难的心思，强打精神提了两个问题，就放水给她高分通过了。
    封窈礼貌地向老师们鞠躬致谢。
    本科生涯落幕，不过她和庆大的缘分还未尽。她保送了本校的直博研究生，待将来拿到博士学位，她还打算留校任教。
    庆北大学作为一流高校，教师待遇极好，研究经费充足，寒暑节假日多，食堂林立菜式多样，阿姨从不颠勺——
    世间还有比这座象牙塔更完美、更适合赖上一辈子的地方吗？
    封窈脚步轻快走下讲台，美好的暑假在向她招手，马上就能回外婆家，葛优瘫咸鱼躺，做一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废人……
    “——卧槽！快看对面天台！”
    才刚出教室，忽然有人喊了一嗓子。顷刻间，走廊上本来在排队等待答辩的学生大噪，呼啦啦全涌向护栏。
    本楼相隔二三十米远，正对着美院的昌茂楼。大企业家宗昌茂慷慨捐建的楼，全国各地不少学校都有。
    大太阳刺眼，封窈眯眸眺去。只见对面楼顶上，赫然有个男生坐在天台边沿，双腿悬在外面。
    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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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吧这哥们儿不会是要跳楼吧？”
    “偶买噶，学校又逼疯了一个……”
    众生嗡嗡议论，紧张中隐隐透着莫名的亢奋。楼下渐渐聚起了人，仰头张望。
    有人试着喊话：“同学，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别想不开啊！”
    封窈收回目光，转身不打算继续看下去。
    她既不认识这位同学，又不懂心理学，爱莫能助。有老师和这么多热心的同学在，相信不会出事的。
    “——哎，封窈！”
    还没走出两步，同宿舍的冯璐璐瞧见了封窈，冲过来拉住她，“正找你呢！那个，不是刘东旭嘛？”
    封窈只得停下脚步。“刘东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听过？”
    冯璐璐瞪圆了眼睛，“他追过你的呀！你忘啦？新国国立美院来的交换生，在表白墙上狂刷告白，说你是他的缪斯女神，还在咱们宿舍楼下拉过小提琴……被你骂了的那个？”
    封窈恍然，“噢！”
    那还是开春的时候，快半年前的事情了。
    封窈长了张美艳的脸，皮肤雪白，一双细长微挑的狐狸眼风情撩人，身材如其名，窈窕婀娜，凹凸有致。她在校园里从来不乏追求者，只是生性懒散，谈恋爱这种弄不好轻则劳心伤神、重则全家爬山的麻烦事，在她看来不是很必要。
    通常对于追求者，她都是礼貌婉拒，能避则避。只是大好的春日清晨，正是裹紧棉被舒舒服服地酣眠时，有人非要扰人清梦，她被起哄的室友叫醒，起床气难免稍微有点大。
    当时她推开窗，对楼下拉琴拉得如痴如醉的男生说了句：“同学，你这把锯，有点钝了。”
    “没有骂人哦。”封窈纠正道。
    冯璐璐侧眼瞟过舍友这张过于妩媚的脸，压低声音，“你说，他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有这么长的反射弧吗？”
    “……也是。”
    冯璐璐忽然想起来，“哦对！我好像听谁说过他后来交了女朋友来着？”
    就说嘛。
    楼上楼下乌泱泱挤满了伸长脖子的人，老师领导们很快赶到了对面天台上，开始展开沟通劝说。
    封窈把胳膊从冯璐璐手中抽出来，“你慢慢看，我先……”
    “——封窈！我要跟、跟文学院的封窈说话！”
    这时刘东旭似乎是在劝说下开口了。
    一声干哑发颤的嘶喊，仿佛一滴水落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现场瞬时炸开了锅。
    冯璐璐下意识地再次拽住封窈，张着嘴巴瞪住她。周围认识封窈的目光唰唰如聚光灯，争相照了过来。
    庆大虽大，学生不免有重名，但“文学院的封窈”，指向精确。
    马上便见主持答辩的徐教授快步奔来，手机贴着耳朵，“对对她在这儿……好的主任，明白……”
    “封窈你快来，赶紧劝他下来！”徐教授招手。
    众生像摩西分红海一样让出了路，封窈从懵圈中回神，很为难：“可是，我基本上不认识这位同学，不知道怎么劝啊。”
    万一劝不好，不会还赖她吧？
    “不认识他为什么指名找你？”别说徐教授不信，旁人的表情也明显都不信，不少人自认懂了——准是感情纠纷没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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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你先过来！”事态紧急，徐教授没空跟她掰扯，“人命关天！不管他提什么要求都先答应，总之先把人劝下来再说！”
    人命关天的大帽子压下来，封窈没得选，只能挪到晒得发烫的护栏前，清了清嗓子。
    “同学——”
    她才刚开口，对面刘东旭猛地坐直，身形摇晃，惊起一片呼声，吓得封窈的心也直颤，“……小心。”
    “窈窈！你终于肯见我了！”刘东旭的嘶喊如泣如诉，“我以为我失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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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热浪蒸腾，空气成了一面扭曲的透镜，将男生深情款款的脸折射得扭曲变形。
    封窈一阵恶寒。
    这是精神病吧？
    “同学，何出此言？我跟你并不熟……”
    “不熟，呵！”男生凄凉一笑，“我什么都听你的，你不想公开，我不敢把我们交往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暴晒下的水泥板烫屁股，强光混着汗水流进眼睛里，火辣辣的刺痛。刘东旭抬手抹了抹，立刻放下手，手指死死地扣住天台边沿，生怕一不小心真掉下去——
    开什么玩笑！他是要成为当代罗丹的男人，生命多么贵重，怎么可能为个有眼无珠拒绝他的女人跳楼？
    只是有人出的价码实在太诱人，要他在今天上演这么一出大戏。
    按对方的要求，他最好卡着封窈答辩的时候上来，顺便毁了她的毕业答辩。
    只是以为这楼看着不高，刘东旭上来后才感觉到怕。抖着腿直打退堂鼓，念着那人许诺他回国后大好的前途，他才咬牙横下了心来。
    些微耽搁而已，她的答辩肯定还没完成……
    刘东旭想象不久的将来，比眼前多百倍千倍关注聚焦于他、膜拜他，兴奋如电流窜上脊背，他的声音颤抖变形，倒真像极了为情绝望的歇斯底里：
    “你要口红，要包包，我都给你买了。你说讨厌马玉玲，我也跟她分手了……你明明说你爱我，可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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